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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irrorip (mirror), 信区: single
标 题: 十几年前的那些事
发信站: BBS 珞珈山水站 (Sat Apr 21 13:07:17 2007)
午夜梦回，忽然想起梦到的一些尘封许久的十多年前的人和事，竟然辗转反侧，彻夜
难眠。
那是95、96年的时候吧？那时候的我刚上初中，又瘦又小，第一次上课就迟到了，老
老实实的站在门口，小声的喊“报告”，班主任却以为我只是在附近玩耍的小孩而置之不
理；办黑板报都要掂着脚尖站在很高很高的桌子上面，下来以后粉尘仆仆。
那时候我座位的右前方是一个瘦瘦的、白净的小男孩。男孩的耳朵会动，就像《宰相
刘罗锅》中的罗锅一样。我们课余的一个乐趣就是叫住他耍给我们看，小男孩总是无奈的
笑笑，然后一直扇动耳朵，直到我们大笑着叫停。男孩是外地人，刚来时说普通话，我们
却很无耻的强迫他改说方言。男孩很单纯，每次老师讲了笑话，他就转过头来看着我们安
静的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就像见到阳光，清澈、温暖、长久。直到有一天我右边的同
桌嘲笑我们关系暧昧，而我又不能证明男孩只是对着我左边的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孩微
笑。为了证明清白，每次男孩转过头，我就义正言辞的板出一张脸，就算被笑话憋到不行
也不露声色。
那时候的我性格乖张，总喜欢和坐在前排的其他几个小孩斗嘴。赢了就开心笑，输了
就偷偷哭，还在日记里面诅咒他们被老师体罚。无奈水平有限，加上寡不敌众，所以更多
的时候是哭。于是日记本里诅咒他们的语句密密麻麻，我想如果美梦成真，他们每天都要
伤痕累累了。其实当时日记本是要交给老师检查的，但每次发下来都只批“已阅”。所以
我总怀疑其实老师也没有想去偷窥我们的隐私，只是例行公事的收日记本，然后例行公事
的批注几个字罢了。
那时候的语文老师很漂亮，写着飘逸的粉笔字，说着标准的普通话，高高瘦瘦的她还
能把几个调皮蛋提到教室外。我羡慕不已，总想要模仿却因为资质不足而只能放弃。唯一
高兴的是当时我的语文成绩不错，经常可以得到老师的表扬。寒假时老师问我们家有没有
多余的花生，可不可以拿几斤过来卖给她。我想可以呀。回去后妈妈细心挑拣了一些花生
让我带过去，临上车妈妈却嘱咐我把东西送给老师，不要收钱。我不解，却只能听从。去
老师家，老师让我进去坐坐，又要给我拿钱，我连连说不用边往外跑。下楼的时候刷刷的
流泪觉得很委屈，感觉自己被迫和老师一起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老师后来仍然对我
很好，但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怀疑：这是因为我行贿了，还是我真的很棒？百思不得其解
，却又不能找人倾诉，小孩面对伤痛的方法就是忽视它，所以我在郁郁寡欢了几天后也就
淡忘了这件事情。
那时候我们那总是刮很奇怪的风，没有方向，就像从四面八方来的一样，大人说那是
龙卷风。我们家乡有一个以真人流传的笑话，说的是龙卷风来的时候，晒场上两个瘦小的
人一个从南往北爬回家，一个由北向南爬回家。事情的真实性不可考，但风的威力却真的
很大。刚刚起风的时候，天黄黄的，一阵混乱后学校的几棵很粗壮的柳树被连根拔起，食
堂的金属烟囱也被从中间截断；接着就下很大的雨，那时候新教学楼还没有建好，旧楼的
窗子可以飘雨进来，老师让两边的同学往中间挪，一排十来个人挤在一起；后来停电了，
我们冲到小卖部买一大堆蜡烛，每个人桌子上一根，真的有秉烛夜读的感觉；不一会儿蜡
烛也被吹熄了，大家就欢呼，老师无奈，只能让我们待在教室里吵闹却不下课，可能觉得
集体行动才安全吧。
现在的我个子还是很小，在黑板上写字掂着脚尖才能够到中间偏上一点点。去代课时
，还是会被人认为是那里的学生。总比自己的真实身份小那么一点点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会动耳朵的小男孩后来转学了，多年以后，还是记得他那温暖、安静的微笑，却怎么
也记不起他的名字。
现在的我很怕生，不吵架，不斗嘴，反应很慢。偶尔被刺到，总是张口结舌、无言以
对，等到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无心恋战，只能忍气吞声。虽然还是会在心里诅咒两句，却再
也很少因此掉眼泪。
初中学校后来裁员，很多老师都下岗了，这位漂亮的语文老师也不例外。但初中老师
中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她，不是因为我那不光彩的行贿行为，而是老师在我们那小地方罕
有的标准的普通话。
已经很多年没有刮过那么怪异的风了，我也不能想象现在这么怕死的我如果再遇到那
种情况，还必须和大家泰然呆在称危楼都不为过的教学楼中嬉笑吵闹。
梦中的情形无比清晰，就像中间没有横亘这后来的十几年。只是看着自己絮絮叨叨的
文字，想起好久没有过那么单纯的快乐，才开始怀疑自己已经渐渐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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