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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anfeng (湘水余波), 信区: Story
标 题: 戏说武学二境界
发信站: BBS 珞珈山水站 (Sat Apr 21 20:16:57 2007)
喜欢金庸小说的我总会在心里比较一番那些大侠前辈们的武功高低，南帝北丐中神通，
东方不败，独孤求败，降龙十八掌，独孤九剑，诸如之类。近日因脚痛无法打球，枯坐灯
下，偶发奇想，将小说中的周伯通与独孤求败与杨过在武学方面的造诣做了一番分析。胡
说歪理，姑妄记之。
周伯通人称“老顽童”，一生浸淫武学当中。他精于此道，但绝不是将修炼武功当作强
身健体或是争霸武林的必经途径，而把钻研武学等同为生命的全部。为此，他可以躲在黄
药师的桃花岛上达数年之久，可以向晚辈小龙女讨教喂养玉蜂之法，当然，他也可以将独
创的分心护搏术传授给黄蓉和小龙女。如果借用“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之类的套
话，那么，周伯通就是那种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武学事业中的模范人物。这世间除
了武学之外的任何事物与事务都不能引起他的关注，就连他的爱情也是到了晚年才姗姗来
迟，还多亏了一灯大师成人之美。在险恶的江湖中，保有一颗孩童般的赤子之心的周伯通
，为金庸的武侠世界增添了一丝童话般的诗意。可是，这种诗意注定只能是一厢情愿，一
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如果沦落到要用“单纯”之类的适用于孩童的字眼来形容，这于老人于
单纯本身都是最大的亵渎。
我总会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的世界很简单，简单得近乎透明：除了上学便是玩耍
；除了亲人、老师便是小伙伴们；除了我讨厌的便是我喜爱的。回忆归回忆，我们无法永
远活在童年的世界里，不可能总是凭着自己出乎本能般的喜好去打量这个世界。起初，我
们喜好的对象可能是某个新奇的玩具，某个好玩的游戏，甚至是同桌女生漂亮的麻花辫，
慢慢地，玩具之类的都玩遍了，看厌了，突然发现做某件事情比喜欢某件东西更有意思，
比如说考试，运动。其中的原因在于你占有一件东西所获得的满足感远不及占有本身所带
给你的成就感。在这个转变过程中，人的心智逐渐成熟，自我意识日益凸显，并在与外物
和事务的关系中逐步完善自我。可悲的是，老顽童周伯通的心智始终停留在孩提时代，称
之为“武痴”也不为过。他活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那里除了武学外别无他物，就算偶尔
从中探出头也很快地缩回去了。与其说他痴，不如说他傻，他被武学之道所掳获，丧失了
属于个体的独立。这样一位无所谓人性、人格、人品、人性乃至一切属人性质的武林高手
，纵使天赋再高，能够悟出绝世武功，也只能是自娱自乐。他的武功、他的人生，无关乎
生命，更无关乎苍生。要而言之，周伯通所代表的是武学之“无我”境界。
金庸小说中关于独孤求败的描述不多，散见于《神雕侠侣》和《笑傲江湖》中。他留
下的“独孤九剑”，帮助内力全失的令狐冲笑傲江湖；他的那柄玄铁重剑和巨雕以及由“
利剑”至“重剑”再至“无剑”的口诀，更是使得杨过成为“神雕大侠”。我们无从知道
这样谜一般的人物生前的故事，金庸大师故意在此留下了太多悬念。唯一可以作为线索的
是他的名字：“独孤求败”。复姓独孤本不奇怪，可是配上后面的“求败”二字，苍凉萧
索之意顿显，比之那个“东方不败”，意境要高远许多。私下揣测，且不管之前的经历如
何，当名为“求败”之时，这位独孤大侠的内心应是寂寞，甚至是落寞的。因为普天之下
，他找不出一个能够切磋武艺的对手。这是何等可悲之事，彷佛一觉醒来，找不到一个可
以说话的人。在他眼里，武学之道至此已到绝境，再无可以进展的空间。是耶，非耶？
如果说周伯通执着于武学本身，那么独孤大侠便是执着于成败本身。武学之道，不再是
一件物品，而是一种手段，一种克敌制胜的手段。作为物品的武学，可以占有、把玩，甚
至用来体悟，这种只依赖物我二者之间的关系显得简单纯粹；而作为手段的武学，还依赖
于另外一种对象，那就是作为第三者的对手或是敌人。不管独孤大侠的初衷是卑劣还是高
尚，总之，他离不开自己的对手或是敌人，他要不断挑战并打败他们，然后一次次地接受
他们的挑战，直到有一天，江湖之大，再也没有谁来挑战他，也没有谁值得他去挑战。对
象一旦消失，作为手段的武学随之走到了尽头。小说之外的我们追逐各种各样的东西而前
行，或是欲望，或是理想，生命就如同某种手段，被用来满足欲望，实现目标。而目标一
旦实现，手段便可有无可，自我无处可立，心灵便被巨大的虚空所填满。独孤大侠如同神
话中的夸父，在战胜对手的道路上不辞艰辛地跋涉，所不同的仅仅是夸父最后累死了，独
孤大侠走到道路的尽头后郁闷死了。在追逐武学的征途中，独孤大侠不知不觉地失去了自
我，是为武学之“忘我”境界。
没有自我与忘却自我都是可悲的，哪怕两位武功超绝到足以傲视天下也不足以令我辈艳
羡。与其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或是在孤苦寂寞中离世绝尘，倒不如象郭靖那样为国为民
，象令狐冲那样笑傲江湖。生命原本无趣，不应执着于物事之间，而要于物事之间超脱出
来，观照自身，进而不断超越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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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我们在共同的世界里梦游；
夜晚，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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