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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uhua122 (子柚), 信区: Story
标 题: 我们只读最简单的一句诗
发信站: BBS 珞珈山水站 (Sat Apr 5 16:27:51 2008)
这些天，耳边一直响着妹说的话：“不坚强，就堕落。”
当时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窝里陷满了疲惫。她给我讲她那个年轻时聪明勤劳，后来堕
落的爸爸。“他被生活压垮了，承受不了命运。我一直觉得，不坚强，就堕落。”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着妹那张憔悴的脸，惭愧、内疚，电闪雷鸣般震击着我贫
弱干涸的心。
“饿了吧？我下去买些吃的。”我找了个借口逃开病房。外面下着小雨，刮风的时候，感
觉灵魂和身体都轻飘飘的，要被吹得七零八散。
就在刚刚，我还絮絮叨叨地向她讲着我的那些所谓的关于爱情的故事，三流的偶像剧一般
无聊。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吃惊。小屁孩儿说这不关我的事。是的，和我无关。但是我不
知道为何会难以接受，会很难受。很冒昧地给萌打电话，然后给哥哥打电话，把哥哥说的
“洒脱”放在一边，泣不成声。然后愤愤地告诉小屁孩，不再相信任何人。以为自己是个
单纯的受伤者。那时候的我肯定很委琐，一副恶心的很受伤的样子。这话，一直想对斯勒
和小屁孩儿说，却一直不好意思。
炉火很旺，一排瓦罐汤在滋滋地响。鱼香肉丝、手撕包菜 ，打翻的饭碗，倒掉的剩汤。“
老板，买单！”二月春风里钻进钻出的人，凌乱的头发上闪着雨水，眼神和微寒的残春一
样凄迷。
端着饭盒匆匆上楼，妹看见我，微微笑着。她吃得很香。病友们都说我很细心，很会照顾
人。我只是笑笑。我这个哥做得好不好，只有我和妹知道。
接连两个手术，妹承受的不仅是手术的病痛。一个人跑着找便宜的医院，四处借钱。见惯
了家人朋友的冷漠。她说希望一次次落空，但是一直鼓励自己要坚持，要靠自己，否则什
么事都作不成。
那时候，我这个“细心”的哥哥还在烦恼。没有给妹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只是想着她和
室友的关系破裂，我该怎么安慰。还陪小欣看了一天的樱花。或许，做对的唯一件事就是
反省。做恶梦、睡不着，头晕脑涨，都是因为我和自己较劲，逼着自己去反省自私和虚伪
。
脑海里一遍遍地浮现《轱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二姐告诉小四的话：“你是不是只想着
自己？你爱别人是不是只想从别人那里得到同样的爱？这样做是不是很自私？”哥哥告诉
我，我的内心是那么贫弱，连爱情都无法承担。晚上迷迷糊糊地把短信发到了小屁孩儿的
手机上，“好累，一闭眼就是梦！”小屁孩儿说，不要想了，好好睡吧，看见一片湛蓝湛
蓝的天。
凌晨三点，在手机的灯光下翻驼一禾的诗：“我不愿，我的河流上飘满了墓碑，我的心是
朴素的，我的心不想占有土地。”朦朦胧胧中，仿佛看到了闪电，雷击后满心的清明。我
的关于爱情的所有的谎言、占有欲、无耻轻浮的承诺、孱弱的意志和幼稚的幻想，都被这
句诗映照无遗。给小屁孩发短信，“一边看片，游戏，用十三的心理年龄在二十三岁谈恋
爱，一边想着妈妈的白发。”流完泪，安静地睡了。
第二天中午，和斯勒、小屁孩儿一起吃饭。回来的途中，我们还专门爬上山，钻进十八栋
，然后通过盘山路回到寝室。等接到妹的电话时，她已经做完了手术。
在医院五天，很用心地照顾妹，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她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心里藏了太多
的苦，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不逊色于我看过的任何一部小说。而且，她就真真切切地在
我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瘦弱、爱说爱笑。
妹说她不想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别人，这只是她的命运，就像一条路，每个人都会被石子绊
到。但我还是忍不住把关于妹的一些零星事情告诉了斯勒和小屁孩儿，他们很感慨，也很
愤怒。
在妹的记忆里，每个春节，看着干干静静的街道，总觉得很凄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只
在梦想里。对于那个后来堕落了，不尽抚养义务，只是在学校门口偷偷看着她的父亲，她
不怨恨，更多的讲到他年轻时的优秀，她说他善良，只是命运太悲苦；对于那个许久不在
身边的母亲，她只抱怨几句，羡慕外面走廊里那个被妈妈日夜守护的小病友。她憧憬着将
来能买幢大房子，和外婆、姐姐住一起，能挣点钱，让姐姐开个小店。她说有时候想想，
不怪任何人，只是觉得他们都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妹说，她把所有的都藏着，怕自己会变得很虚伪。她一直记得一句话：“我唯一担心的是
怕我配不起我所承受的苦难”，她说每次想起这句话就觉得内疚。
有时候，妹的眼里含着泪水，但是她从不让它们流出来。她说曾经认为好人没有好下场，
想学坏，可是后来发现不行。一个人，十几年，从黄毛丫头到二十多岁的大姑娘，生存、
学习，所有的一切都自己承担。我无法想象，她就是我那个高中的同桌，经常开心地笑着
，冬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傻傻的企鹅一样跑进教室。但是她把所有的悲苦藏在心底，
对未来没有太多的幻想，对现实没有怨恨，只是悄悄地让泪水打湿了几页日记，然后一个
人拖着大箱子，带着一点点钱，来到陌生的城市，坚强地生活
出院那天，我们心情都很好。点了她最爱吃的菜，我们都吃的很满足。妹傻傻地说，出院
后就那么幸福了，没有人照顾了。
很想告诉妹，“我平静而且真诚地相信••••••那
些失去的，肯定会再回来。”但觉得很矫情。也想告诉她，在陪她的日子里，内心很平静
，开始在夜晚喜欢坐公交车。我所有的困难，在她那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尘埃。我感
激所有的朋友，小屁孩儿说大家是兄弟。我给家人打电话，不再为他们写漂浮的文字，开
始真诚地行动。
妹，记得那天我们一起看海子的诗，你说喜欢朗诵，但是读不懂诗。其实好多我也读不懂
。那我们只读最简单的一句诗吧：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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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定要安详地，对心爱的谈起爱；我们一定要从容地，对光荣者说到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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