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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inru (滨儒), 信区: Story
标 题: 大汉将军日记（九）
发信站: BBS 珞珈山水站 (Wed Oct 15 11:46:00 2008)
(九)
元朔八年，多事之秋。
冬季的荆州发生了冰灾，巴蜀那边发生了地震，军民死伤惨重，朝廷正在忙于赈灾的时候
安西都护府大山里的的藏民开始闹事要求独立。再就是大汉国有的“三鹿乳庄”发生了毒
奶事件。皇帝陛下大怒之余，以遣钦差大臣窦婴携尚方宝剑前往，似乎不斩贪官不足平民
愤。因此，攘外必先安内，大汉不得不暂时选择韬光养晦对匈奴服软，请求和谈。据说匈
奴使臣不日将到长安谈判和亲条件。匈奴的情报部门报告说大汉遭灾危机四伏，已经不堪
一击正是大敲竹杆的机会云云云云。
侍中在大汉是一种没有列入九品之列的所谓“加官”，工作很简单。按林的话说就是按时
出勤然后站一天军姿，然后等着月底发工资就行。每天在皇帝陛下入住的甘泉宫外的大厅
等候吩咐。皇帝陛下在书房读书批阅奏章的时候，或许会有传诏。不过大多数时候皇帝陛
下都会传那些学富五车的翰林院学士商议，没有我们这些新兵蛋子什么事。
皇帝陛下当时在我心中还只是一个符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最初我想当皇帝一定很幸
福，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过在宫中当差一个月就改变了我的看法。皇帝其实离幸福是那样的遥远。他孤独，他寂
寞，他没有兄弟朋友。 虽然所有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但他却分不清人们是敬他，畏他还
是有求于他。他也不可能像我这样光着膀子去小马扎吃冷锅鱼。换班的时候，我偶尔能从
屏风的缝隙里看到皇帝陛下批改奏章时那紧锁的眉头。我想，所有的皇帝都自称“孤”或
者“寡人”也是不是一种无奈呢？
头一天约白兰出去骑马，被拒。心里真说不出的郁闷。秋天的长安是多雨季节，绵绵的秋
雨轻轻的击打在路边的碎石上，霏霏的雾气使不远处的“诗家谷”湖更加的朦胧和寂静。
偶尔有雨丝随风飘落在脸上。
雨中发呆的举动不是我的风格。我其实没有什么小资情调，比如林和她女朋友一次拉我去
长安城的“西尔斯”酒楼顶楼腐败，当时顶楼满是红烛、葡萄美酒和西域的胡乐演奏。林
点过了罗马高卢郡的龙虾和扶桑国的生鱼片，我却对店小二大声的叫嚷再来盒高丽的“农
辛”方便面……
不过这一次却清晰的感觉到了“悲秋”的小资情调。二十岁的人了，却还没有被女孩真正
关心过。老家的兄弟阿华曾经写信给我，说结婚后他再也不那么害怕失败和困难，尽管他
夫人不能给他提供任何事业的帮助甚至需要他分出精力去保护，因为他知道，哪怕事业失
败，也会有人陪他一起走下去而不是独自面对。我也曾经向往过小说里面痛彻肺腑的爱情
。爱情的痛彻肺腑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只有一个人在痛……
快要到下班的时候，几位大臣鱼贯而入，神色凝重。
“张大人，你看这次匈奴人提出的条件，皇上会答应吗？”说话的是丞相田蚡。胖胖的肚
子，肯定是多喝了杜康酒。听舅舅说他是个老江湖，深通为官之道，揣摩圣意是为官的第
一要道。
“我看有些悬，”张骞低声说道，“今天匈奴人要的那些条件都已经十分过分，而且那马
特自恃是王子，飞扬跋扈，圣上好几次都要发作。”
“就是就是阿，”大行令王恢是个直肠子，上前问道，“我大汉的使者屡屡被匈奴扣押，
今两国又正处剑拔弩张之时，那单于为何派自己弟弟来我大汉，难道对我大汉国力丝毫无
所顾忌？料定我大汉不敢对匈奴一战。”
“王大人有所不知，”张骞解释道，“这马特虽为王子，却是单于的异母所生，单于甚忌
之。这次遣其出使大汉，就有借刀杀人之意……”
群臣突然停止了交谈，原来皇帝陛下驾到。皇帝陛下走进门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分明
的感觉到一种怒气。
“陛下，”窦婴启奏，“所谓圣人治国，当先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窃以为，当前当
继续韬光养晦。依为臣之见，当尊黄老之道，续文景先帝修养生息之政，大汉江山则坚如
磐石。……”
皇上越听越怒，突然间将奏折撕成两半，说道，“好啊，这就是朕的忠臣良将！匈奴人众
不能当汉之一郡。而如今匈奴人在大汉首都飞扬跋扈，你们这些大汉忠臣却要我修养生息
，不愿御敌于国门之外，是何肺腑？”
窦婴拿出一本帐单，叩首道，“前地震崩于巴蜀，军民死伤八万有余，赈灾尚需粮四百万
石，金银各五十余万。后藏人作乱安西，陛下恩威并施，平息叛乱，然允诺安西藏民粮五
十万石，绢帛四十万匹。三鹿乳庄一案，牵涉甚广，已斩二千石官员一名，一千石四名。
虽民愤稍平，然伤者尚需抚恤。调制药石，赔偿患者，共需银一百万两。先帝励精图治，
国库充盈，然今多事之秋，尚显捉襟见肘。元朔六年四路伐匈奴，就消耗军饷抚恤银一千
三百万两，且无功而返。臣冒死进言，此时若战，则亡国之兆也！”
说完，窦婴摘下礼帽，继续说到，“臣冒犯陛下天威，已罪该万死！然臣死不足惜。愿陛
下念高祖皇帝创业艰难，文景二位先帝及太皇太后励精图治之拳拳之心，切不可与匈奴一
战。”说完下殿跪到宫外，不再说话，等待治罪。
舅舅出身卑微，没有那么多“尧舜禹汤”的硬道理。可当时已经升官到了大将军，也出班
奏道，“魏其侯虽言语失当，然其忠君爱国之意，苍天可鉴！臣亦以为此时不宜出兵，朔
方虽有骑兵二十余万，然训练不足。昔日关内侯与定襄太守以逸待劳，人马三倍而战之，
且不能胜。如今之际当假以时日，训习人马，以一年为期，方能一扫大漠！陛下之千秋伟
业，惟忧太早，不患稍迟耳。愿陛下效勾践卧薪尝胆，高祖皇帝降顺西楚霸王之故事。”
皇帝陛下又翻阅了几张奏折，终于炯炯有神望了望卫青，“好，既然你说一年，那朕就给
你一年，一年以后，你可不能让朕失望！”说完对窦婴说，“卿愿作比干，朕终非纣王耳
。”于是重赏窦婴。回头问田蚡，“匈奴人的条件有哪些？朕都给他们。待我大汉兵精粮
足之时，诸位爱卿，再替朕给我拿回来！”
田蚡取出了匈奴的国书，让侍卫呈了上去，“匈奴人要粮食四十万石，绢二十万匹。金银
各五十万，窃不以为虑，可是……他们要陛下的惠文公主嫁与单于为妻，而且言辞傲慢，
……”
“混账！”将军李广是个急性子，“陛下，匈奴人欺我大汉太甚。臣蒙先帝知遇之恩，虽
肝脑涂地亦不能报其万一。今随皇上多年，未尝报效，愿乞一旅孤师，远征大漠，庶竭驽
钝，生擒单于，献于陛下……”
此时甘泉宫内顿时分成两派，主战和主和亲。一时也无法确定下来。于是就惠文公主和亲
一事，迟迟不能决定。退朝之后，皇帝陛下将舅舅卫青留了下来。询问平胡策略。
卫青说道，“我身为大汉将军，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实罪该万死！不过眼下大汉骑兵实
非匈奴敌手，愿陛下明查！”
皇帝说道，“朕何尝不是舍不得这个女儿，”皇帝叹道，“这个惠文阿，朕一直心存愧疚
。朕记得自亲政以来，就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元朔二年，她十五岁生日，番邦多有供品
供其挑选。她当时对朕说，朕已经很多日子没陪过她了，这次生日，什么礼物都不要，只
求朕陪她骑马一天。可惜匈奴战事日紧，只好允诺下一年。可惜这五年来，朕居然每年都
只能食言而肥。”
舅舅叩首，“陛下日理万机，乃万民之福！只是那单于年老，公主年少，恐怕……”
皇帝顿了顿，“实在不行，那也就只能委屈一下惠文，朕宁可负了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负
天下之芸芸众生！”
估计我当时年轻气盛，加上当时正好被白兰拒了，知道一个人感情不如意将是如何的痛苦
。我听说惠文公主也是西北的学生，于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于是突然站在门口朗声说
道，“陛下若将公主远嫁单于，实属下策！”
当时大汉的规矩是侍中未经皇帝允许，是不能说话的，就连发出声音包括打嗝都属违规。
舅舅看到我居然胆大包天议论政事，连忙对皇帝说道，“这孩子是臣的外甥，都是臣管教
不严，愿陛下恕罪……”
皇帝抬头看了下我那张稚嫩的脸，却突然带着微笑问道，“你叫霍去病是吧？你要能说出
为什么远嫁公主是下策，朕就恕你无罪。”
“陛下如果愿意效仿文景先帝，保得一方水土，成天下富翁，则以公主换天下太平，此上
策耳！若愿有朝一日率我大汉男儿，北海赏雪，狼居胥山祭祖，洗雪华夏之前耻，则公主
徒为其人质而已。不知陛下愿为保疆守土之君，还是开拓进取之帝！”
“去病，你放肆！”议论先帝得失是为臣大忌，舅舅知道这些话能让人掉脑袋，连忙再次
磕头叩首，“去病这孩子不懂朝纲，愿陛下念其年幼无知，恕其死罪！”
“哈哈，”皇上朗声笑道，“去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议论朕的先帝！不过卫青阿，这孩
子倒和朕年轻的时候颇有相像之处。”说到这里那些往事居然浮上心头，“当年文昌公主
和亲的时候，朕特别舍不得这个姐姐，就对先帝说过，我大汉就算要和亲，也应该让匈奴
的公主嫁到长安来——可惜姐姐还是嫁了，二十年未有音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朝
一日能踏平大漠，将姐姐接回长安！”说完，皇帝陛下眼角居然颇有些眼泪，虽然立刻又
恢复了皇帝那种不威自怒的神情——看来尽管是皇帝，姐弟亲情，真情流露，却和常人一
般。
舅舅拉我跪下叩头，说，“还不谢皇上不怪之恩。”
我连忙跪下磕头，又听皇上说道，“不过去病你错了。先帝并非贪图苟安之辈。当年朕是
太子的时候，就看到先帝经常拿着河朔失地的地图，夙夜忧叹，不时嘱咐朕勿忘高祖白登
之耻！于是轻徭薄赋，励精图治，今百姓富足，朕迟早要和匈奴一决雌雄，以告先帝之灵
！”
我虽然我为人狂妄，当时也不禁满脸通红，“臣妄度先帝之心，罪该万死！”
“算了，不知者不为罪，”皇帝微笑道，“我看你也有些头脑，今晚我大汉宴请匈奴王子
，恐怕又是一场唇枪舌剑。去病你也参加吧。你们去和匈奴人谈谈，其他条件都答应，公
主不能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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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忆枫林遗恨过，
寄托天下几度磨。
激情虽挫骨犹在，
酬勤天道终补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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